【短小说-世相百态】蛇狼之心

文|董哲

“毕窦元被咬了!”此消息犹如春日里的一声惊雷,一下子在当地不大不小的鸡鸭禽畜圈炸开了锅。

毕窦元是一只鸡。是个老妈子级的鸡者。在蚁城,像毕窦元这样的鸡者,有很多。蜂鸡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
“毕窦元被咬是迟早的事。”蜂鸡跟一帮子鸡兄弟说。物以类聚,毕窦元和蜂鸡,还有另外一些鸡子都很熟悉,平日里经常厮混在一起。大家都是圈内人,谁不知道谁身上长几根毛呢!

城堡里的黄鼠狼菜孙头听说毕窦元被咬了,高兴地有些手舞足蹈。“我早就想对他下手了,没想到有人先我一步!”弦外之音,他还有些小遗憾,一边用手摸着他的秃脑瓜子,一边心里嘀咕着:“如果是我亲口咬了他一口,那该是多么解恨啊!”

这个菜孙头是蚁城土著,从小就是一混混,不学无术。没想到后来他通过一些狗苟蝇营的手段,竟然谋得了一个“黑猫警长”的差事。

不过,菜孙头在警长的位置上耀武扬威的时候,也曾有过被毕窦元关照的经历。

别看毕窦元虽然是一只普通的鸡,但是他还有一个比较有用的名头。就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,被“森林之王”委任了一个“万兽巡视员”的官职。

一次,菜孙头的地盘上,出了点还不算小的管治不力问题,刚好被毕窦元碰上了。如果处理不好,可能会影响到菜孙头头顶的乌纱帽儿。“请老兄您手下留情,我们一定处理好!”菜孙头混混出身,号称“千面狼”,遇到这种事情,他立马放下居高临下的姿态,脸上堆着笑,低头哈腰,求毕窦元放过他一马。

毕窦元重义气心肠软,两杯酒下肚,“好说好说,咱们都是兄弟,本应互相支持,只要你们自己把事儿办妥了,都好说都好说!”

哪知转头菜孙头就对毕窦元圈子里的“哥们”蜂鸡说,“妈的,老子真想弄死他!”话里透着的恨,好像毕窦元日过他祖宗八辈一样。

这话辗转传到毕窦元的耳朵里,已经是许久以后了。

毕窦元也知道自己性格的弱点。毕窦元的致命弱点就是太意气用事,鸡鸭狗猫狼蛇儿啥的几句好话一说,两杯“猫尿儿”咽下喉咙,仿佛啥事都不是事儿了。

当然了,在鸡鸭鹅圈里混久了,很少有人能免俗的。毕窦元也不例外。时间久了,圈里圈外的小伙伴们认识的就多了,什么狼二蛇三狗四的,不管同类异类的都玩在一起了。

毕窦元似乎渐渐忘了自己鸡的身份。可菜孙头们却记得它还是一只黄鼠狼,时时刻刻得琢磨着怎么把猎物吞进自己的口中。

鸡怕出名,猪怕壮。风头太过了,就生祸。毕窦元这次被咬差点丧命,就栽在这些臭毛病上面。尽管他身上的这些臭毛病,鸡圈里的同类无一例外,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,但是直性的毕窦元酒后喜欢说真话,不像其它鸡那么圆滑。

真话伤人,所以哪句话哪件事得罪了小人,就连毕窦元自己都不知道。

毕窦元知道自己有一个“巡视员”的小身份,所以那些狼二狗三蛇四之辈平时看着他的心情很复杂。表面有一种敬畏感,好话奉着,好烟敬着,好酒喝着,遇事可能还塞两个铜板板,但是心里那个恨哦恐怕比阉了他们还要难受。要说恨吧,还不敢当面表现出来,想象一下就知道该有多蛋疼了!

鸡就跟禽类玩呗,但是毕窦元必须要跟牲畜圈里的狼二狗三蛇四打交道。因为工作和职责上与这类物种有交集,“大王要我来巡山”啊!这样一来,像菜孙头和他的马仔小青蛇那个圈子里的伙计,毕窦元也结识不少。不过,大家也仅仅停留在吃吃喝喝上,大都“知人知面不知心”。

小青蛇和菜孙头本来也是死对头,玩的是猫和老鼠的游戏。但是后来两人竟混成了穿一条裤子的“铁哥们”。小青蛇在菜孙头的地盘上有不干不净的生意做,全得仰仗菜孙头的关照,彼此互有甜果子吃,关系自然非同寻常。

包括蜂鸡,虽然和毕窦元同类,但是他和菜孙头还有小青蛇他们之间也有生意往来,利益输送,平日里对毕窦元明敬暗损。所以才会在毕窦元被蛇咬后说一些风凉话。

“我兄弟在你的地盘做了点小生意,还请你多多关照哦!”这天,菜孙头约了隔壁地界的“黑猫警长”屎壳郎,在海边的一家高档海鲜酒楼喝酒。席间,菜孙头把小青蛇介绍给屎壳郎,并对他说,以后小青蛇的事就是他的事,大家一起发财。

菜孙头和屎壳郎虽然不在一个地界,但是同行,手中都有一杆杀人于无形的枪枪。两人臭味相投,一拍即合。

屎壳郎虽然不是蚁城土著人,但在他的地盘上“经营”多年,说话办事有时候比地头蛇还管用呢!小青蛇在他的地盘上做营生,有了屎壳郎的关照,果然做得风生水起,赚得盆满钵满。

逢年过节,有事没事,小青蛇都经常往菜孙头和屎壳郎的衙门跑。但去的最多的地方还是他们的姘头或亲友开的茶社酒肆。当然啰,会来事的小青蛇每次都不会空着手去的。有靠山罩着,小青蛇牛逼哄哄,在众人面前也是趾高气昂。对菜孙头和屎壳郎的话却是言听计从。

这天,屎壳郎把小青蛇叫来。“那个老毕又向大王禀报,说你的买卖有问题!他们老是这么断你我的财路,你说怎么办?”

小青蛇早已对毕窦元恨之入骨。一听“老大”也不耐烦了,正中下怀。他赶紧阴笑着凑到屎壳郎跟前,两人耳语了一番,尔后相视哈哈大笑。

隔天,毕窦元正匆匆赶路,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路边站了一堆狼二狗三蛇四,很热闹。他走近一看,一条小灰蛇蜷在地上,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说:“这条蛇儿受伤了,快要死了。”

毕窦元看了一眼,转身正准备离开,旁边的狗三说了:“这位大哥,看您戴了一副眼镜,像是有学问的人,一定有办法救活他的,您救救他吧!”

毕窦元感觉为难,不愿多管闲事,抬脚想走。一旁的狼二蛇四们都一起朝他哀求道:“我们都没有办法了,您来救救他吧,救救他吧!他一定会感谢您的!”

“那我就试试吧!”在一片嚷嚷声中,毕窦元动了恻隐之心,将快要死掉的小灰蛇捂在了怀中。

毕窦元扯下了自己身上最软和的羽毛,将小灰蛇身上的血止住了。又把他放在胸口上用手抚摸了一会儿,慢慢地小灰蛇能动了。

正当毕窦元想把小灰蛇放到地上的时候,一条长芯子猛地朝着他的心窝叨去。“啊”地一声,毕窦元用力甩开小灰蛇倒在了地上。

小灰蛇刺溜一下就没了踪影。刚刚还在一个劲儿起哄嚷嚷的狼二狗三蛇四们,此时也都兔儿一般撒腿溜了。

“咬得好,咬得好,咬死才好呢!”屎壳郎和他的同僚们,听了小青蛇的汇报后,连连叫好,击掌相庆。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,比新型冠状病毒还狰狞。

毕窦元的心很痛,很痛。躺在病床上疗伤时,他辗转反侧。“为什么都是一身鸡骚味,偏偏就自己被咬了?我平生乐于助人,帮了那么多自以为是朋友的忙,却差点被他们要了老命!到底是为什么?”

毕窦元很困惑,他有时候也会觉得世界太不公平。可是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。

蛇和黄鼠狼本就是鸡的天敌。毕窦元在鸡圈里天天闻着鸡屎味,成天头昏脑胀,可能把动物界的自然法则忘得一干二净了,他可能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扛着锄头的农夫,或者把自己想象成了能疗愈人间疾苦的“东郭先生”。

直到蛇芯子钻进毕窦元身上的那一刻,他才忽然想起自己读书时,在《旧·诗》里曾经看到的一句话:“不要怜悯行诡诈的恶人。”他还回忆起《农夫与蛇》里的农夫临死前对家人说过的话:“你们要记住,因为我怜悯恶人,所以得到了恶报。”

想着想着,躺在床上的毕窦元,浑身又充满了生的力量,不久便痊愈了。而他心脏里蕴藏的那股无比神奇的魔力,也仿佛随着小灰蛇的长舌芯儿飘散在空气中。在天地间的阳气推动下,这股无形而又巨大的能量,被小灰蛇儿悄悄带到了小青蛇和其同伴的老巢。

没过多久,蛇界就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瘟疫。不仅仅是咬伤了毕窦元的小灰蛇儿,就连小青蛇,还有和小青蛇沆瀣一气的屎壳郎、菜孙头、蜂鸡等一大帮子畜牲,都陆续染上了一种怪病。

话说此病不痛不痒,染上后七天之内必死无疑。而他们的尸体上都会莫名其妙地贲张出一些脉纹,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是“果报”二字。

本文由 华夏号 - 哲观天下 发表,其版权均为 华夏号 所有,文章内容系作者个人观点,不代表 华夏号 对观点赞同或支持。如需转载,请注明文章来源。
14

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