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早观察|返聘86岁护士奶奶上岗：你们安的什么心？

文/周光曙

2025年5月，青岛市传染病医院86岁护士李桂美被推上舆论风口浪尖。这位曾获南丁格尔奖的“白衣天使”，因坚守岗位近70年、自掏腰包设立护士基金等事迹被官方树立为行业楷模，总结出“李桂美精神”并大力宣传。然而，一张排班表却撕开了行业的光鲜表象：李奶奶每周仅需完成4份护理记录，却占据一个正式编制名额，而年轻护士因编制饱和无法转正，就业通道被堵塞。

这一事件迅速引爆网络。匿名护士爆料称，许多返聘老护士“每天签个到，月薪照拿”，而护理专业毕业生就业率从2015年的98%暴跌至2024年的61%，行业结构性矛盾暴露无遗。舆论从最初的“致敬坚守”转向激烈质疑：当高龄返聘者成为“占岗”符号，这种“榜样”究竟是行业之幸，还是体制之耻？

李桂美的“坚守”被包装成奉献精神的化身，但实际工作内容却与宣传严重脱节。86岁高龄的她已无法承担一线护理所需的体力劳动，如搬动仪器、翻身护理、值夜班等，反而需要专人协助完成基本工作。网友尖锐指出：“这不是返聘，是供着一尊‘精神泥塑’。”更有护士揭露，类似现象普遍存在：全国50岁以上护士中仅20%参与临床，其余多占据编制却无实质贡献。

一方面，医院为维持“榜样”人设，需额外分配人力照顾李桂美，加剧一线护理人员负担；另一方面，编制冻结导致年轻护士无法转正，形成“老人占岗享清闲，新人卖命无出路”的畸形生态。这种“既要面子（宣传政绩）又丢里子（行业效率）”的操作，暴露了管理者的短视与惰性。

“您坐办公室，为何让年轻人扛雷？”——这句质问道出年轻医护群体的集体焦虑。在就业形势严峻的当下，一个编制名额可能决定一名毕业生的职业命运。当“李奶奶们”以“发挥余热”之名占据稀缺资源时，实质是以道德绑架剥夺年轻人的发展权。

舆论对比医生返聘现象发现，高龄名医如郎景和等仍受尊重，因其经验与决策能力不可替代；而护士工作高度依赖体力与实操，86岁从业者显然难以胜任。这种差异揭示了行业价值评判的深层偏见：将护理工作矮化为“体力劳动”，忽视其专业性，进而默许形式主义占岗。

公立医院的编制本应为人才流动提供保障，却异化为既得利益者的“铁饭碗”。返聘制度若缺乏考核机制，便成为权力寻租的温床。数据显示，我国养老护理员缺口达550万，而李桂美事件却折射出公立医疗系统“宁可养闲人，不愿纳新血”的悖论。

将86岁老人树为行业标杆，本质是一场脱离实际的形式主义表演。官方宣传沉醉于“燃烧自己”的悲情叙事，却对年轻人生存困境视而不见。这种“牺牲美学”与当前社会追求公平、效率的价值观严重冲突，恰如网友所言：“我们敬佩奉献，但拒绝被绑架成殉道者的背景板”

2025年的中国面临经济增长放缓、青年失业率高企等挑战。当1067万高校毕业生涌入就业市场，医疗系统却以“敬老”之名浪费编制资源，无异于对社会人力资源的粗暴挥霍。与其空谈“精神传承”，不如将岗位开放给年轻护士，缓解“有岗无人”与“有人无岗”并存的荒诞现实。

李桂美事件绝非孤例，而是形式主义渗透各领域的缩影：政务APP层层加码却无视基层负担；护工行业乱象丛生却回避护士短缺本质；春晚小品强行煽情却脱离群众真实生活……这些现象的共通点在于，管理者以“政治正确”取代问题解决，用表面文章掩盖制度缺陷。当形式主义成为遮羞布，受损的不仅是行业效率，更是公众对体制的信任。

返聘86岁护士的闹剧，应成为医疗系统改革的催化剂。我们需要建立编制动态调整机制，推行“能者上、庸者退”的考核标准；媒体宣传需摒弃“苦情戏码”，聚焦行业真实痛点；更重要的是，全社会必须清醒认识到：在人口红利消退、经济转型攻坚的今天，任何浪费人力资源的形式主义都是对未来的犯罪。唯有将岗位还给年轻人，让活力取代僵化，才能为行业与国家注入真正的生命力。

（周光曙：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历任《知音》杂志编辑部主任、《清风杂志》杂志副总编辑、《华声》杂志副总编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