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单散文|独家坪的媳妇

文/江单

独家坪是老家的小地名,从名字就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朴素智慧。

地如其名,七八十年前,独家坪是飞禽走兽的乐园。自从有了第一户人家后,独家坪才慢慢有了人烟。

家乡花园镇位于雪峰山深处的一个小盆地,唯独独家坪的所在,是盆地中唯一的高地,因为高地顶部平坦,所以村名即为高坪。

独家坪的媳妇,大多来自花园以外。一个个外地的女人,为了爱情亦或婚姻,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,繁衍生息,成为独家坪一景。

和老家其他地方女人一般,老家的媳妇有着宝庆汉子的霸蛮,天生能吃苦。虽然很多女人并未受过很高的教育,但相夫教子、持家敬老,似乎与生俱来。

老家离镇上有数里之远,在交通异常不便的多年前,独家坪的媳妇就沿着灰尘扑面的乡道,用家中的土特产前往镇上换来柴米油盐。

老家的媳妇不管漂亮与否,也不管娘家出身贵贱,嫁入独家坪后,就成了下得稻田、入得厨房、上得厅堂的优秀女人。

幼时,我最喜欢看别人娶新娘子。新娘子结婚当日一入村,我就和几个小伙伴跟着跑,一直跟到娶亲的家里。

很多老人以为我们嘴馋,跟到人家家里是为了讨些平常吃不到的糖果。而于我们而言,糖果固然重要,而新娘子却更加让我们兴奋。

现在想来,对于一个多年一成不变的乡村,从外地嫁来陌生的女人可谓是最大的新鲜事了。从某种方面而言,看新娘子是我们对外界充满幻想的慰藉。

新娘子当天是什么事情都不要做的,然而过不了几天,我们就会在独家坪的田间地头看到她们,或许婚衣还来不及脱,她们用劳动这种方式昭示着自己已然成为独家坪的一份子。

祖母和母亲就是独家坪媳妇的代表。祖母嫁过来的时候,因为曾祖父三兄弟嗜赌,家中赤贫,祖母倒也没有嫌弃,一直和祖父不离不弃。

祖父因为工作经常不住家,祖母就带着我的父亲和多个姑姑,从不给祖父增添麻烦。

曾祖父和曾祖父的父亲去世得早,留下的小儿子比祖父小20多岁。老家有长兄为父,长嫂为母一说。祖母嫁过来时,祖父的弟弟还未断奶,生下大姑的祖母,一边哺乳姑姑,一边用奶汁喂养小叔子。

当时的奶奶也才20来岁,让一个才做妈妈的女人同时奶大小叔子,着实有点为难。祖母却没有任何怨言,将小叔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悉心照料,实属难得。

和其他结婚后的女人一样,独家坪的媳妇有时也会因为琐事和丈夫争吵,也会面红耳赤歇斯底里。但只要有客上门,独家坪的媳妇会马上停止争论,笑脸相迎,不仅给足了丈夫面子,也充分展现了老家人好客热情的本质。

我的母亲就是如此。父亲曾经是民办教师,为了考上师范跳出农门,父亲从二十多岁考到三十多岁才梦想成真。小时候的我,记忆最深的,就是父亲在房间里面备考,因为年龄越来越大,父亲看书总是看着就进入了梦乡。而窗户外面,是顶着烈日的母亲,或在地中劳作,或为一家人准备餐食。汗水混合着疲惫,在母亲的脸上一览无余。

似乎,任劳任怨成为独家坪媳妇的代言词,她们就如蜂群中的工蜂般,总是忙忙碌碌,总是来来去去。

多年的媳妇总有熬成婆的时候。孩子们大了后,独家坪的媳妇就一心为着儿女操劳。她们似乎有着永远使不完的劲,不到卧床不起,就不会停下。柴房里、旱地边、水田间和雪峰山上,她们瘦弱的背影总是无处不在。

正如雪峰山中的小溪和河流,独家坪的媳妇如山中的清泉般默默无闻,却又润物细无声地滋润着雪峰山,才有了山的青葱,以及伟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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